第四章 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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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方真還沉浸在死逃生的餘悸中,一陣突如其來的空腔異感打斷了他的思緒,下意識地輕輕一咳,一顆潔白無暇的犬齒隨即滑落掌心。“操蛋的,牙都被人揍掉了!不知道這是乳牙還是牙?”方真肉疼的看了一眼手心的牙齒,心想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冇有補牙的技術。舌尖掃過牙槽,他頓感一絲不對,連忙趴到河邊,借著水中倒影檢查著口腔。然而,下一秒方真的麵容瞬間變得古怪起來,並非是因為缺了一顆牙齒而損了容貌,而是因為那缺失犬齒的位置竟然又長出一顆嶄新的牙齒,那顆牙齒和先前被賴三強迫吞入肚中的獸牙簡直一模一樣。“我不會要變成妖怪了吧?還是人妖!”方真臉上驚疑不定,隨即又匆匆摸遍全身,愕然發現所有傷痕竟奇跡般的完好如初。就在其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目光無意間掠過頭頂高懸的烈日,黃夫子先前交代過的事情頓時猶言在耳,他怪叫一聲,連忙手足並用的站起身來。這時,他的餘光忽然瞥見了地上散落的衣物。環顧一圈,確認附近冇有別人之後,方真順手撿起了一件較為合身的衣服,然後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向城南跑去。等他來氣喘籲籲的跑到福威武館的時候,黃夫子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跟我進去吧。”雖然方真滿頭大汗,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的他更顯神采奕奕,黃夫子並未探究其遲到的緣由,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繼而轉身率先步入武館大門。望著門頭上掛著的福威武館的牌匾,方真深呼吸一口氣,隨之緊跟而入。院落之內,十數個比他大不了多少年紀的少年,在武館教習的指導下,正虎虎生風的打著拳法,一招一式頗具威勢。而黃夫子和方真的突然闖入,頓時引起了少年們的目光。“你們幾個給我專心一點,姿勢都做錯了,我平時就是這教你們的嗎?”為首的教習見狀,手中藤條淩厲揮舞,幾名分神的少年猝不及防,紛紛被抽得縮肩頓足,連忙收回視線,再也不敢隨意張望。“是黃夫子吧,館主正在大堂等著您呢!”此時,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枯瘦老者趨步上前來,恭敬的將二人迎入內堂。方真一開始被少年們的拳法所深深吸引,直到老者和黃夫子走遠了,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加快步伐跟上。“夫子請先用茶,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從江南買來的明前龍井。”內堂大廳,一名環首豹眼的大漢正端坐上首,他身著一襲黑色短褂,胸膛袒露之處,濃密的茸毛若隱若現,此刻正端著一盞清茶舉在半空遙遙相敬。“香氣馥鬱,湯色澄碧,果然是上品佳茗!”坐在客位的黃夫子抬杯回禮,隨後將杯口貼近唇邊,輕輕啜飲一口,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讚歎。“還是夫子您博學多識,品茶葉都能說出這般門道,像我這樣的粗人,頂多隻能喊一聲“好茶”罷了。”豹眼大漢聞言滿意的一笑,接著目光掠向下方站著的方真,緩緩開口:“既然是夫子引薦,我便做一個順水人情,以後你就在武館負責打雜好了。”“還不快謝過林館主!”黃夫子見方真仍舊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由得低聲提醒。“多謝館主收留之恩!”醒悟過來的方真急忙彎腰拱手致謝。“林館主,老朽尚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此子就麻煩林館主照顧了。”黃夫子見事情已妥,便起身告辭。“夫子何不多留片刻?我這還有上好的信仰毛尖,正待與夫子一同品鑒。”豹眼大漢見黃夫子欲要離去,忙起身挽留。“館主美意,老朽心領了,隻是此刻已近未時,老朽還得趕回去授課,改日定當專程拜訪,與館主共賞茶道之趣。”黃夫子拱手婉拒了對方的盛情邀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強留了,方真你且去送送夫子,回來後徑直去後院尋管家林伯,他會交代你日常的一些工作安排。”豹眼大漢見狀不再堅持,轉而對著方真吩咐道。..................“好了,就到這兒吧,你且好生在這做事,切忌憊懶,酉時準時來學堂,我再教你四書五經,記得走正門。“黃夫子鄭重地叮囑了兩句後,便獨自離開,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看著黃夫子遠去的背影,方真收拾好心情轉身回到武館,徑直來到了後院。“除了基本的打掃衛生,每日清晨需得將後院水缸倒滿,晚間再將前院練功場的器械歸至原位,這些你可都記清楚了嗎?”後院之中,一個瘦弱的老者,也就是豹眼大漢口中的林伯,正耐心地將雜役的各項工作逐一詳述給方真。“都記下了!”方真挺胸應答,然而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一陣擂鼓般的轟鳴聲,頓時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跟我來,廚房還有一些中午吃剩的饅頭。”出乎方真的意料,林伯的臉上非但冇有一絲慍色,反而主動將其領到了後廚。儘管隻是普通的白麪饅頭,但方真還是吃的津津有味,這已是他來到這方世界三個月以來吃過最好的食物了,平時也就撿點別人不要的爛菜葉或者和野狗爭時度日。頃刻之間,十二個足有人頭大小的饅頭被方真一掃而空,這一幕令一旁的林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眼前這個瘦小的身軀竟然能裝下這多的食物,雖然平日他也見識過武館弟子那驚人的飯量,但要一口氣吃掉十二個饅頭也是實屬罕見,這都快趕上館主的記錄了。林伯不知道的是,吃下十二個饅頭的方真其實依舊隻是半飽而已,但他又不敢表露出來,要是因為太過能吃被趕出武館,那他和誰說理去。於是方真假裝因為吃的太多而故意打了個飽嗝,讓林伯誤以為自己已經吃撐,同時心中也在暗暗疑惑,曾經的自己食量也冇有如此驚人,這樣大小的饅頭,基本上兩個他就已經頂到了喉嚨。難不成是那枚獸牙的緣故,方真將自己身上的變化一下聯想到了口中那枚神秘的獸牙,要不是它,自己也不會穿越到這個世界。吃完飯,方真按照林伯的指示,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番後院,恰逢武館弟子的訓練結束,他便轉至前院,準備歸整器械,想著可以早點完工,以便準時去學堂。然而就在他彎腰搬動地上的石墩之時,冷不丁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接著整個人順勢飛了出去,摔了一個狗啃泥。趴在地上的方真氣憤的回首望去,隻見幾個武館弟子正滿臉惡意的盯著自己。“哼,臭小子,要不是因為你,我們哥幾個下午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挨罰,今天先給你個教訓,讓你長長記性!”撂下一句話後,那幾個武館弟子便得意洋洋的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比劃著剛剛方真倒地時的狼狽姿態,緊接著發出陣陣鬨笑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方真壓下心中怒火,正欲從地上重新爬起,一隻瘦小的手掌適時的伸到了他麵前。“你冇事吧?那幾個都是城大戶的孩子,尤其為首的那個,名字叫鄭吒,父親是城有名的屠戶,舅舅更是縣衙主管牢獄的牢頭,他們在武館向來跋扈慣了,隻要鬨騰的不是太過分,就連教習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手掌的主人在將方真從地上拉起後,便徐徐講述著那幾個武館弟子的來曆。“多謝!”方真起身後,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接著目光轉向剛剛援手之人,愕然發現對方身上竟然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雜役服飾。“我叫劉金貴,和你一樣,也是福威武館的雜役,隻不過下午我正好外出到城中采買,現在方纔回來,所以你先前冇有見過我。”似乎看出了方真眼神的疑惑,劉金貴主動解釋道。“我叫方真,劉兄的提醒實在感激不儘。”方真臉上露出了一抹瞭然的神色,接著微微拱手,再次致謝。“直接喚我金貴就好,我不過是貧苦人家出生,為了幾口吃食,才被家中送到武館之中,當不得這種文縐縐的稱呼。至於感謝,更是不用,大家都是雜役,往後少不得互相幫襯。”劉金貴擺手說道,然後俯下身子開始整理起地上散落的練武器械。雖然先前被鄭吒幾人打斷了進度,但有了劉金貴的加入,方真最後還是趕在酉時之前收拾了前院,接著便向林伯告了一聲假,便急匆匆的趕往學堂。等方真回到武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幸虧林館主事前打過招呼,林伯特意為他留了門,纔不至於其露宿街頭。借著一點月光,方真踮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鬨出太大的聲響,引來武館眾人不滿。“方真,你回來了,給你留的晚飯就放在桌上。”方真剛躡手躡腳的關上房門,身後便傳來了劉金貴的聲音,隻見對方已從床鋪上坐起,指向桌子輕聲提醒。“太好了,在夫子那學習了兩個時辰,我早就餓壞了!”方真隨意的扯過一張板凳,坐到桌邊,隨即迫不及待的捧起飯碗大口扒拉,雖然碗中除了米飯僅有幾根青菜,不見一絲葷腥,但他還是吃的滿嘴生香。吃完飯,方真舒展了一下身體便徑直躺到床上,整間房隻有他和劉金貴兩個人住,而這也是他三個月來首次享受床板的舒適,愜意之情簡直難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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