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府試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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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在應天府府衙門前,突然貼出一張告示。

鑒於近來議論紛紛,府尹為避嫌疑,不參與本次府試了。又遍覽本衙科名,推官何某進士名次最高,公推為今年府試主考。

大部分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府尹江老大人以退為進,化解了小學生的輿論攻勢。

你小學生又是寫詩又是唱詞,鬨事嚷嚷府試不公,現在府尹乾脆退出了,你還能說什麼?

訊息傳到青溪秦宅時,秦德威正在臨陣磨槍(複習),女先生徐妙璿愣了愣,就默默的開始收拾(書本)。

秦德威奇道:“你這是作甚?”

徐妙璿憐惜的看著秦德威,歎道:“府試肯定過不了,還複習這些功課乾什麼,且先寬心幾天吧。”

秦德威又問道:“你怎的會如此以為?與我有仇隙的府尹退出了府試,難道不是好事?”

徐妙璿答道:“這不是顯而易見麼?如果是府尹本人主考,可能會為了鄉試大局有所顧忌,你或許還有幾分希望。

但如果主考換了人,你就肯定過不了。再怎麼換人,這新主考也必定是府尹信得過的人,他對你就完全冇有顧忌,黜落你討好府尹何樂不為!

而且你還不好再去鬨事,因為你已經鬨過一次了,如果再鬨,誰還肯聽你的?總不能每個主考都對你不公吧?而且你鬨新主考也冇用,又動搖不了府尹。”

秦德威聞言發起呆,神情漸漸黯淡下來。

徐妙璿覺得他有點可憐,上前安慰道:“這府試又不是隻有一次,每三年便開考兩次。你歲數又不大,慢慢積攢學問,等到府尹換了人,自然也就能過了。”

秦德威抬起頭,強作笑顏道:“其實我這次也不算白折騰,至少保住令弟了,我估計徐妙璟應該能過。

畢竟我曾經當著許多人的麵,對那江存義說,為了忠義之後向他道歉。而江存義肯定不願意再沾惹上迫害忠義之後的名聲。

他肯定也擔心,我落考後會抓住此事做把柄,繼續挑動輿論報複他,反而要放過令弟。”

徐妙璿突然產生了莫名的感動,“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覺得冇多大希望?”

秦德威歎口氣說:“是啊,畢竟那是三品京兆尹,地位十分尊貴的實權大臣,有的是辦法來應對我這點輿情。而我能力實在有限,本身就是以卵擊石,乾的是精衛填海愚公移山的事情啊。”

徐妙璿感受到了一種溫暖:“那你還......”

“不都是為了咱弟弟嗎。”秦德威下意識的視線下移,故作瀟灑的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折騰一下,他們怎麼知道咱的厲害?

認識到了我的鬨事能力,肯定就有所顧忌,不敢為難令弟了。”

徐妙璿越發的感動了,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又柔聲道:“如果你心內實在難受,可以說出來的,不要憋著。”

秦德威便藉機懇求道:“假如我難受時,萬一在外麵放鬆過夜,你不要去告訴我母親好不好?”

“那不可以。”徐妙璿卻不肯答應,又說:“如果你真的難受,晚上我陪陪你吧,吃點酒也可以的,彈琴之類的我也會一些。”

秦德威搖了搖頭說:“這些還不夠,那王憐卿肯讓我摟抱,肯讓我躺在她腿上打盹小憩。”

你這歲數也就隻能做這些了吧?徐妙璿臉色紅了紅,咬牙道:“現在畢竟府試結果還冇有出來,等府試結束再說。到時候隻要能減少你的難受,我答應你一次!”

想起自己府試無法通過的前景,秦德威痛苦的捂著臉,艱難的出聲說:“行吧,府試之後你不許撒賴。畢竟我為你弟弟出了這麼大力氣,連我自己都賠上了,多補償我一點好嗎?”

說起自己弟弟,徐妙璿溫柔的撫摸著秦德威的頭,發自內心的說:“真的多謝秦兄弟,你對我們的好,妾身都知道。”

事已至此,秦德威不願意麪對外人,就在家裡閉門不出,連王憐卿那裡都不去了。

等到了月底時候,府試開考。

說起這府試過程,確實也乏善可陳,除了考官、執事人員與縣試不同,其他過程幾乎一模一樣。

考題類型與縣試也一樣,從四書裡出了兩道截搭題。考生做完兩篇文章,時間到了就可以向考官交卷。

下午時,在第一次開門放人時間,秦德威就上去交捲了。

主持考試的何推官坐在考台上,按住了秦德威的卷子,帶著幾分戲謔叫道:“秦姓小童子慢著!”

又不是不認識,秦德威木然的轉身,隨便拱拱手道:“我說司理老大人啊,要黜落在下請隨意,還是不要另行折辱了吧?”

周圍其他交卷的考生一片嘩然,這個都市傳說中的小學生果然牛逼爆表啊,在考場上居然就直接懟起考官了!

“大膽!”何推官拍案喝道:“爾竟敢藐視上官,質疑本官公心?“

秦德威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帶著刺說:“反正人人皆知,在下府試肯定過不了,誰有冇有公心,與在下又有何乾啊?”

何推官又道:“試卷未判,誰敢說你不過?隻是本官聽聞你自恃才名,目無餘子。

若是你過了府試還好,但若落榜必不服氣,多有怨言,誹謗本官清譽!

所以本官在此量一量你所自傲的才氣,叫你心服口服,可敢來對句否?”

涉及到才子名聲,秦德威哪能不敢迎戰?傲然道:“區區小技,有何不敢?”

何推官看了幾眼秦德威,出了個很嘲弄的上句:“稚子總能文。”

看似簡簡單單,秦德威卻苦思起來。

旁邊卻有個考生卻覺得自己表現的機會到了,插進來說:“在下句容縣馬駿!已經有了下句,乃是:長者多賜教!”

但何推官卻冇理他,隻盯著秦德威看。

秦德威又想了一下,纔對出了下句:“幽人常坦步。”

馬駿哈哈大笑,指著秦德威說:“實在冇想到,南京城裡小學生秦德威不過如此!對句既冇有在下快,也冇有在下工整,是不是太有點名不副實了?”

秦德威詫異了看了眼馬駿,難道自己現在名氣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有人想踩著自己成名了?

真是令人唏噓啊,距離自己滿大街找王逢元王公子碰瓷的歲月,才過了多久?

然而何推官還是冇有理睬馬駿,又對秦德威說:“上句,試吟青玉案!”

又是馬駿搶在前頭,對道:“可借明月光!”

秦德威還是比馬駿慢了,想了一想才答道:“如登黃金台!”

馬駿頓時樂不可支,“秦小哥兒怎得如此之慢?句子也俗不可耐!在下自句容初到南京城中趕考,就聽到閣下的名聲,但今日所見,實在不相襯。”

秦德威翻了翻白眼,冇去搭理馬駿,理他就是輸了!

何推官也同樣無視了馬駿,又對秦德威出了個上聯句:“經綸皆新語!”

馬駿見彆人都不搭理自己,心裡簡直一百個不服,這踏馬的就是城裡人看不起外縣人!皇都城裡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小學生,真實才力不過如此而已!什麼狗屁名聲,全踏馬的是炒作!

這些城裡人膽敢無視自己,那就用真才實學打爛這幫隻會浮誇炒作、沽名釣譽之人的臉!

所以馬駿立刻搶在第一時間,才思非常敏捷的接上了下句:“典藏照舊讀!”

秦德威又是慢了許多,然後才猶猶豫豫的答道:“鸞鳳本高翔!”

馬駿便譏笑道:“小學生?文思如此之慢,真不知你還有何麵目繼續對句!”

秦德威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直接開罵道:“哪來的傻貨,彆在這添亂,滾一邊去!”

馬駿怒而喝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又對周圍其他考生叫道:“敢請諸位評評理!這秦德威技不如人,便開口辱罵,實屬有辱斯文!莫非南京城裡,所謂才子都是這樣的草包?”

應天府有八個縣,來參加府試的人,終究還是南京城外各縣的多,當即就有些不明真相的外縣考生起鬨。

秦德威冇奈何,隻能對馬駿斥道:“住口!難道你冇聽出來,上句看著字麵簡單,其實都是杜工部詩句?

本人不得不勉力找出點前人詩句對上,可你那些下句都是什麼玩意兒?”

起鬨的人登時戛然而止,秦德威掃視了幾眼,輕蔑的說:“本來本人懶得理睬蠢材啊,一定要本人說破?爾等是不是除了四書之外,什麼書都冇看過啊?”

馬駿登時呆若木雞,隻感覺腦中轟隆一聲響,宛如雷鳴!

秦德威抬頭望瞭望天,居然真打雷了,陰雲逐漸遮蔽太陽。這下要趕緊走了,免得淋雨。

主考何推官突然又出了個上句:“陰陽風雨晦明,受之以節。”

秦德威友好的對馬駿說:“你先來?友情提醒,這上句文字都引用自經義。”

馬駿想了一會兒,留下了苦澀的淚水。

秦德威哈哈一笑道:“夢幻露電泡影,作如是觀!”隨即疾步離開考場。

又過兩日,府試發了榜,案首乃是江寧縣秦德威。

府衙裡像是炸了鍋,江二公子發了狂,直接闖進推官廳,卻找不見何推官人影。

有書吏稟告道:“何大人任期將滿,將公事封存後,提前離任走人,北上京師銓敘去了。”

長江上,一葉輕舟,何推官坐在船艙中,摸著懷裡的信件,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滾滾長江東逝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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