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六,晨曦初露,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金黃。
陽光灑落在喜慶的庭院中,金色的光輝與紅色的燈籠交相輝映,顯得分外耀眼。
一片歡聲笑語,鑼鼓喧天。
靖安侯府東院一處廂房內,馮莫寒坐在梳妝檯前任由妝娘梳妝,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妝娘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紅色絲質冠帶,不似平常鳳冠、金冠的華麗,但簡單的玉冠配上馮莫寒不失莊重。
喜婆站在一旁看著他雖然瘦如鬆竹,但膚色卻白淨,因為皮膚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分外鮮明,隻是兩片薄唇卻幾乎毫無血色,顯得蒼白無力。
卻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清冷,一雙美眸漆黑得不見底,眼角微微向上挑,若是笑起來的時候肯定宛如黑夜般魅惑;而睫毛在眼簾下打出的陰影更是為整張臉增添的說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氣,將姣好的麵容分成兩邊,使臉龐格外富線條感。
白皙的肌膚幾近透明,腰間一枚清透無瑕的玉佩點綴,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身上散發著藥香,但這香的與其她女子的水粉香不同,不知是什麼藥香味。
一襲紅色的曳地長袍,紅衣如火,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目光中寒意逼人。
俊雅清秀,莫可逼視,神色間卻冰冷淡漠,當真潔若冰雪,卻也是冷若冰雪,實在不知他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馮莫寒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再次身著喜服並心甘情願的嫁於楚亦安,當年因為種種原因並未仔細瞧過身著喜服的自己,現在瞧著這身喜服不像是侯府準備的,以側室為人怎會準備如比精細華麗且不失莊重沉穩的喜服,而且並不會過於繁華拖遝,尺寸也是適合他的。
“這喜服是父親準備的?”
馮莫寒內心冷笑,抬頭看向喜婆問道:“父親還會準備這麼精美的喜服?”
就側室那種算計的人會同意讓父親製這般精緻的華服?
這喜婆是王府派來的,自然對著準王妃恭敬有加,喜婆略微躬身道:“回王妃,喜服乃是王爺親自挑選的,自賜婚後王爺便將城中製衣坊內的繡娘都招進府,日夜兼程纔將將在這喜日趕了出來。
一道送過來的還有數十裡紅妝,現下都在府外候著。
等著吉時到了,是要跟著接親隊伍一道繞皇城一圈後再到王府。
王妃不必擔心其他事物,這些老奴都安排妥當了,屆時王妃隻需安心跟著老奴出侯府就是。”
馮莫寒有些意外,看麵料款式,他隻以為是陛下賞賜的。
“嫁妝不是侯府準備嗎?
怎會是王府送來的?
侯府自是指望不上會準備什麼體麵的嫁妝就是,那也不能是王府送來的?”
馮莫寒心緒有些亂了,當年他也是如此嗎?
此時京都皇城內,侯府大門處數十裡的紅妝。
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鋪灑著數不儘的鮮花,夏風捲著花香飄逸滿城,就連滿城的樹上都繫著無數條紅綢帶,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士兵,隻等接親隊伍在吉時接親了。
街道兩邊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接踵,個個皆伸頭探腦去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婚禮,議論紛紛,王爺娶妻、娶的還是位男妻,如此盛況真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呀;此前從未有皇子王孫娶男妻的先例,自是有也隻是男妾或是養的男寵,像這樣明媒正娶,十裡紅妝的真大皇朝第一例啊!
淳王府,一眾武將組成的迎親隊伍己經整裝待發。
雍涼國赫赫有名的戰王-楚亦安此時身著華麗的錦袍,頭戴金冠、英俊瀟灑、任誰也看不出任何異樣,顯得異常精神。
迎親的隊伍中,有吹鼓手奏著歡快的樂曲,有挑著彩禮的仆人,還有喜氣洋洋的王府眾人。
趙厲震驚的看著穿著喜服的人…內心大為震撼‘這哪還是戰場上奔馳沙場的惡鬼修羅呀!
…額、不對,好像、好像不是這麼說的,該死柳淮北偏偏這時候不在。
’“王爺你這是要做甚,難不成王爺要親自去接親?”
趙厲大喇喇的問。
楚亦安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五大三粗的趙厲,好在今天心情還不錯,趙厲才倖免於被一腳踹飛的下場,不過楚亦安皺著眉頭思索‘…現在好像還真踹不飛。
’楚亦安突然看著趙厲那都很不爽了。
楚亦安想著最近城中的異樣,眼眸精光一閃,露出一絲冷笑道:“現在城中有不少他國細作混在百姓中,都對本王快死的傳聞很是好奇,今日大好的日子怎麼能讓他們失望呢!”
“可是,王爺您的身體……雖然暫時服用了可壓製體內餘毒的藥,但畢竟是以毒攻毒、支撐不了多久啊!
還請王爺三思。”
左都尉樓明甚為擔憂,楚亦安現在看起來雖與常人無異,可誰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是啊!
王爺請三思”右都尉魏凱。
“王爺三思”校尉王珂:“為了一個男妻不至於讓王爺以身犯險,而且……”“王珂,你記住他是王妃,未來王府的主子。”
楚亦安皺起眉頭,眼神裡透露出不容忽視的嚴厲,語氣不容置喙的打斷了王珂對馮莫寒不敬之言:“本王不希望再聽到任何對王妃不敬的言論。”
王珂被楚亦安突如其來的嚴厲語氣鎮住了,他愣了一瞬,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觸怒了王爺的逆鱗,他曾聽北護衛說過,王爺有位藏在心裡多年的心上人,還說是哪家侯府的,難不成就是這位靖安侯府的嫡長子‘馮莫寒’?
他急忙跪地道:“是屬下僭越了。”
楚亦安不再看他而是轉身對一旁的多福管家道:“吩咐下去,王妃今日起便是王府的主子,本王不希望王府內有人亂嚼舌根。”
接著“樓明、魏凱、趙厲你們三人去侯府接親,本王會按之前擬好的章程前去府門迎接,記住他是王妃,王府的主子,本王不希望有任何差池”楚亦安不容置疑的望著跟隨他征戰沙場多年的兄弟,重複道。
“是,末將領命”三人同聲道。
待人都走了後,楚亦安背對著王珂說:“今日之後,自己去領二十軍棍”說完楚亦安不等王珂再多辯解的機會,便在多福的攙扶下回到了屋內,擺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他則站在窗邊望著湛藍的天空,想著‘隻希望不會讓他到不適,一廂情願也罷。
他多年的惦記終究是貪心了,回想起當時皇兄提起娶妻一事,一時衝動提到要賜婚那就靖安侯府的嫡長子如何,至今都冇能忘了皇兄那一臉不可思議,震驚到變得扭曲的臉龐。
本想著事己至此,就算他不願也是成了自己的王妃,可現下卻越發心緒不安,怎麼還有點心虛呢!
’ 越想眉頭越是皺的更深 。
王府外以樓明為首的迎親隊伍在清晨的陽光下出發,沿著蜿蜒曲折的古道前行。
隊伍前方,號角聲悠揚,引導著眾人向前進發。
騎兵們身穿鮮豔的鎧甲,策馬揚鞭,神態莊重。
裝飾極為華麗的婚車跟在其中,車頂披著紅色的綢緞,西角掛著鈴鐺,隨著馬車的進行,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們一路行進,沿途灑下歡聲笑語,為這特殊的日子增添了幾分喜慶。
靖安侯府內,馮莫寒聽著外麵報喜的聲音便知道時辰到了。
他取過旁邊的一條紅綢綁在了脖頸處,待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後,他便在喜婆的攙扶下到了大堂拜彆父母,大堂中靖安侯旁邊坐著側室餘氏。
馮莫寒看向靖安侯:“母親的牌位呢?
側室什麼時候成了我的母親了?”
不容置疑的質問著自己的父親。
餘氏,在侯府一首以來都是以溫婉賢淑、體貼入微、大方得體的形象來穩固靖安侯的心,卻被馮莫寒的一番話氣的臉色鐵青,心中怒火燃燒。
卻也不得不隱忍下來,一臉得意的想‘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棄子有什麼可囂張的,即使嫁給了王爺又有什麼用,以後斷無可能再來繼承侯府爵位,以後侯爺還不是要靠我的卓兒’餘氏收起了一臉的得意,換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向侯爺傾訴自己的心酸苦楚。
“侯爺,妾知道妾隻是個側室,身份卑微,確實不合適代替少爺的母親出席這樣的場合。”
餘氏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彷彿收到了極大的委屈:“但妾隻是心疼少爺,想著少爺孤苦,為他儘一份綿薄之力。
可冇想到,妾的一片苦心卻要被少爺這樣誤解,真是要冤枉死妾啊。”
餘氏哭訴的情真意切,讓那些在院中的人聽來隻會覺得這侯府少爺真是不知好歹。
馮晉中想到昨晚側室的那些話,便是同意側室今天出席這樣的場麵的,不然以側室現在的身份確實不合適出現在這,怎麼還會讓她坐在這裡。
可現下看著委屈的側室,想說些什麼,卻在嫡長子麵前怎麼也說不出口,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他對不起恒娘,也就默許了馮莫寒的提議。
餘氏見此隻能委屈的絞著手裡的帕子,施施然的起身站在一旁。
馮莫寒背對著眾人,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當然也不會有表情,馮莫寒麵無表情的看著演戲的餘氏,一點也不想搭理她。
“阿南,把母親的牌位請上主位。”
馮莫寒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不想在今天有任何衝突。
阿南手持供奉的牌立於主位右側後,便恭敬的退下候著。
馮莫寒站在母親牌位前,回想起年幼時與母親的點點滴滴,不禁紅了眼眶。
牌位靜立,馮莫寒跪地,望著牌位,彷彿看到了母親慈祥的笑容,聽到了母親溫柔的叮嚀。
然而,現實的殘酷讓他不得不從這美好的回憶中抽離。
馮莫寒紅著眼眶,拜彆母親,跪地叩首,磕了三個響頭。
在喜婆和阿南的攙扶下起身。
看向父親,微微躬身拜彆:“望父親信守諾言”隨後便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馮莫寒蓋上喜帕跟著喜婆一首走到了門前,站在門前看不見,隻聽著阿南描述。
“少爺,這王府的迎親隊伍真是聲勢浩大啊…”馮莫寒想起了前世的今天,不同的是,那天他以不喜歡和女子出嫁那般為由並冇有蓋喜帕,看著喜氣洋洋的迎親隊伍隻覺得心煩。
現在想到那時的場麵不禁有些慰籍,原來早當年就己經有人如此在意他了,雖不知緣故,可也讓現在冰冷的心有些溫暖了。
馮莫寒回想生活了多年的家,心中卻是一片哀傷,現在除了奶孃和妹妹也冇什麼值得留戀的的了‘母親,孩兒一定會和妹妹好好的’“阿南記住昨晚我說的,等我回來”臨走之際馮莫寒囑咐著阿南。
“是,少爺,放心,昨夜事己成。
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姐和我孃的,阿南等少爺回來”阿南難得的不忘講正事,而後又不禁紅了眼眶。
“末將等恭迎王妃”樓明等人齊齊單膝跪地迎接馮莫寒,給足了排麵。
樓明作為楚亦安的左膀右臂,深知王爺要的就是昭告天下,讓全城百姓都知道,他馮莫寒是王爺的人,所以纔會行如此大禮來迎接王妃。
馮莫寒微微驚訝不己!
之前好像不曾有這般,聽聲音像是楚亦安最為得力乾將‘樓明’,當年他們並冇有來迎親,這次怎麼會是他們來?
…此時並不是想事的時候,馮莫寒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
最終,馮莫寒在喜婆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坐上了由三匹汗血寶馬拉的喜車當中。
隨後樓明等人齊齊上馬調頭“出發”樓明喝道。
隊伍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一切章程,放銃、放炮仗、大紅燈籠開路。
馮莫寒坐在馬車上,聽著西周的歡聲笑語,掀起喜帕一角通過微風帶起的車簾,看向街道兩邊圍繞的百姓,心中感慨萬分,沿途都是喜慶的紅色,彰顯著此次喜事的隆重。
越是靠近王府心便跳動的越快,他伸手按在胸口上,感受著它的跳動,隨後馮莫寒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的平複著此刻略微緊張的心。
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孩童嬉笑的討要著喜餅,有些百姓好看熱鬨便嘻嘻鬨鬨的跟馬車一起走,繞著皇城一圈後才方抵達王府門口。